4、第 4 章_小船三年又三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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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、第 4 章

  虽然邱行话说得很硬,架势也够足,可他跟对面比起来实在太瘦,体型上不是很有威慑力。

  林以然白着脸,抓着邱行衣服的手不住地抖。

  “你肯定带不走她,不干你的事你少管。”对面的男人跟邱行说。

  “让我撞上了我还能自己走吗?”邱行侧了侧头,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林以然,又上下扫了一眼对方只穿着内裤的行头,说,“谁撞着这一出也没法不管,你拍犯罪片呢?”

  邱行又回头问林以然:“你又回来干什么?”

  林以然带着哭腔回话说:“我想取我的档案,上学要用。”

  “屋里还有人吗?”邱行问。

  “好像没有了……”林以然回答说。

  邱行于是一只手拎着杆子,另一只手到身后扯着林以然胳膊把她拽了过来,林以然看着前面的男人,吓得紧紧贴着邱行。

  人总归是有羞耻心,这是人区别于动物的特性之一。

  这男的睡着觉跳起来追人,身上就一条内裤,这实在不体面,在外面这么站着不是回事,光天化日之下让人缩手缩脚。

  邱行就当着他的面拎着林以然胳膊把她拎进了院子,说:“去拿。”

  人进去了总比跑了强,这男人也跟着他们进去了,想去把裤子穿上。邱行也没管他,只让林以然拿东西。

  那人穿上衣服裤子后就打着电话出去了,把门从外面挂了锁。林以然向外看了一眼,见那人出了院门,把大门也锁上了。

  她看了眼邱行,邱行说:“拿你的。”

  林以然以最快的速度拿了档案袋、身份证、银行卡,手机找不到了,可能被拿走了。她还胡乱给自己拿了点衣服,一起塞进书包里。

  “别落东西。”邱行提醒了句。

  林以然连连点头,背上书包说:“好了。”

  邱行压根就没管门锁,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。窗户都已经碎成这样了,锁不锁这一道门又有什么意义。

  他带着林以然来到墙边,上次的凳子已经没了,邱行一弯腰把林以然往上一托,林以然翻上墙头跳了过去。

  邱行后退几步再一冲,单手一拄直接翻了上去,跳过来时手上还拿着那根杆子。

  这边院门没锁,那人正倚着门看他们。

  林以然慌张地回头看邱行,邱行没什么明显表情。

  刚才那人没跟邱行动手,是因为没穿衣服没有底气,现在他不可能让林以然就这么走了。

  守在家门口要债的必然不是善茬,总不会让邱行放句狠话就吓住了,邱行看着不大,年纪还嫩。而且那人刚才打了电话,估计这时别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。

  这一架不可避免,邱行看起来倒完全不慌。他把兜里两个手机都掏出来给了林以然,林以然紧紧攥在手里,看着邱行拎着铁杆子过去了。

  这是林以然第一次看见别人打架,不是电视里面,不是网上视频里面,而是就在她眼前。

  那人抡着椅子砸向邱行的时候,林以然尖叫了声,邱行往旁边一躲,只椅子腿砸到了他胳膊。

  贴身肉搏的几下林以然连呼吸都快停了,她捡起刚才的铁杆紧紧握在手里,只等着邱行打不过了她再找机会砸下去。

  直到对方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喘粗气没再站起来,邱行朝她走过来,林以然才扔了铁杆,抓着邱行胳膊和他一起跑了。

  邱行腿长步子大,林以然背着书包跟得吃力又慌慌张张。

  身后其实没人在追,最后那一下邱行踹到他胸口上了,估计要缓上半天。可不知道对方叫的人什么时候会到,所以只能尽快离开这里。

  清早的街道,破旧的老城区只有早点铺子开了张,门口的蒸笼在冒着热气。

  林以然跟着邱行,始终抓着他的胳膊。她手心里有冰凉的冷汗,邱行的皮肤倒因刚才的打斗而一片滚烫。

  林以然时不时回头看看,好在身后一直没有人追过来。

  盛夏清晨微凉的风扑在身上,街边垃圾箱腐烂的气味裹缠着树木的清香冲进鼻腔。林以然的眼前有破旧的街道,不刺眼的阳光,以及大步走着头也不回的邱行。

  哪怕是在最近这段时间梦魇一样的生活里,这一天对林以然来说也极具戏剧性。

  夜十点,她坐在卡车的副驾上,路中间隔离带的反光条把车灯的光反射回来,远远看去像连成线的小灯,右侧黑漆漆的田地和原野静远辽阔,眼前的高速公路似乎没有尽头。

  暖热的风从车窗吹进来,把林以然的马尾吹得打在她脸上。她抬起手在头顶缠了缠,把头发盘成个髻。额边和鬓角的碎发还在随着风乱飞,林以然抱着她的书包,身体随着行走的车而颠簸着,心里也悠悠荡荡地不安定。

  邱行沉默地开着车,目视前方,表情冷漠。

  “你在哪下车?”邱行问她。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林以然先答了句,过了会儿又说,“都行。”

  早上林以然跟着邱行到了修车厂,邱行告诉她可以走了,林以然在原地站了半天没走,后来跟邱行说,让他把自己带到别的城市去。

  这个城市对林以然来说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,她所有的行头都装在了书包里。

  邱行就没再说话。

  他好像话很少,不怎么出声,脸上也总是没个表情,像是对什么事都不耐烦。他不说话林以然就也不说,两个人明显都没有聊天的心情。

  卡车疾驰而去,林以然正在迅速又缓慢地离开她长大的地方。那里有她支离破碎的家,和她成年以前的所有记忆。

  其实在那些记忆中,她也有过幸福的片断。在她爸爸还在小学当老师的时候,在她爸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。

  那时他们一家住在城郊那所房子里,过着平凡又安逸的生活。

  在那时她和邱行就认识了。

  邱行比她大三岁,是隔壁邱家的小哥哥。他们没怎么在一起玩过,邱行不爱和她玩,嫌她小。

  那时的邱行是个很淘气的男孩儿,皮得他爸总是踢他,吼他,让他老实点儿,可一转头他就又跑出去玩了,好好的大门不走,非得跳墙。

  那时他很开朗,不像现在这么不爱说话。邱家条件很好,邱叔叔做生意的,因为邱行上学所以住在老房子没有搬走,但在市里也有两套房。

  后来林以然父母离婚,她妈妈带着她离开了那里,当时林以然九岁。之后的这么多年没再见过面,再见面已是如今境况。

  “沈姨怎么走的?”

  邱行开口时林以然还朝着窗外发呆,话音突然一响她不期然被吓了一跳。

  林以然转过来看向邱行,回答说:“肝癌。”

  邱行便没再说别的,只点了点头。

  平坦的高速上卡车开得平稳,偶尔轻微颠簸的节奏伴着后面车架晃动的声音,就像催眠。

  到了后半夜,林以然有些困了。她闭上眼睛靠着座椅,邱行把他那侧的窗户关上了。

  林以然也伸手在自己这侧的车门上摸索一番,窗户开关还是老式的把手,捏着旋钮一圈圈转,她把自己这侧的也关上,只留了条透气的小缝。

  窗户一关,老车陈旧的气味就变得明显,被汗味和机油味浸透了的车厢味道有些呛人,林以然却似毫无所觉,只闭着眼睛麻木地睡着了。

  蒙眬间感觉到车停了下来,林以然睁开眼睛,看到邱行把车停在了服务区,开门下去了。

  过不久邱行回来,没再点火,而是把车窗摇了下来。他跨过中间,去了座椅后面的横铺,穿着身上的衣服直接躺了下去。

  车厢里有些闷热,林以然也将窗户又摇下来一半。两侧窗户都开着,偶然便能有一丝夜风穿过。

  邱行像是很累,他躺下很快就睡着了,呼吸重重的。林以然回头看了看,邱行已经睡得很熟,连睡着了眉头也有些皱着。

  蚊子从窗外飞进来,邱行那狭窄的小铺位的空间里,几只蚊子一直嗡嗡着,时不时再飞到林以然这边。

  耳边是蚊子飞转的声音和邱行睡着的呼吸声,外面是夜行的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呼啸而过的声音,然而一切又仿佛都是入了夜该有的安静。

  月光均匀地洒满人间,舒缓地释放着人类的一切情绪,幸福、忧愁和痛苦。

  林以然脱了鞋,屈腿踩着座椅,抱着自己的膝盖,很快也睡着了。

  似睡非睡的一夜,邱行平稳的呼吸和翻身时窸窸窣窣的声音、车厢里难闻的味道、屈腿坐着的姿势,这些原本都该让人觉得不安。可或许是因为太累,也可能是因为离开了那座城市而感到安全,这一夜林以然睡得虽然不熟,却不觉得难受。

  到得天亮,邱行醒了,跳下车关上车门的声音让林以然也跟着清醒过来。

  窗户还开着半截,邱行见她醒了,指了一个方向,抬头和她说:“厕所在那边,超市在对面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林以然穿上鞋,也开门跳了下来。

  邱行已经走得挺远了,听到身后喊他:“邱行。”

  邱行回头,见林以然拎着书包站在原地看着他,见他回头,问他:“我用不用等你回来再去?车要锁吗?”

  邱行说:“不用,去吧。”

  林以然便走了过来,邱行却没接着走,站在超市门口等她。

  邱行看了她一眼,问:“你有钱吗?”

  林以然忙说:“我有,有的。”

  邱行点点头,自己走了。

  林以然去超市买了东西,付款的时候给的正是写了林昶电话号码的那一张。

  等林以然从洗手间出来,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。校服外套昨天和那个男人拉扯时被扔在院子里,之前她身上穿着的是件长袖衬衫和校服裤子。这时衬衫和裤子换成了灰色短袖和牛仔裤,看起来清爽很多。

  邱行早就收拾完了,林以然出来时他正站在离得不远的位置打电话,把手上拿的一袋早餐递给她。

  林以然接过,道了谢。

  邱行转身走了,口中说着林以然听不懂的方言。

  林以然回到车上,把书包放在脚下,坐在那里安静地吃着早餐。邱行给她买了豆浆和豆沙包,还有一个鸡蛋。

  她边吃东西边看着坐在栏杆上打电话的邱行,他像是有点生气,眉头皱着,语气也不好。

  林以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他,那时虽然邱行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,但两家离得近,还是很熟悉的。林以然总是没法将现在的他和以前那个淘气的男孩儿联系到一起,他们就像两个人。

  邱行打完电话回来,坐到驾驶座上,拧开钥匙。

  卡车起火时的轰响让林以然虽然有防备也还是吓了一跳,邱行看了她一眼,说:“下午才能到,你要坐累了就去后面躺着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林以然转头看着邱行,轻声说,“谢谢。”

  林以然欠了邱行好几次“谢谢”。不管是那天晚上让她过来他的院子,第二天将她带出去,还是送她去医院并交了钱,以及昨天早上打架救她,还带她离开了那座城市。

  和这些比起来,刚才的早餐倒不值一提了。

  邱行没说不用谢。沉默了会儿,问她:“你还记得我叫邱行?”

  “记得。”林以然点点头,看他一眼说,“我记得邱叔叔,也记得你,记得方姨。”

  邱行今天不像昨天那么沉默了,过了几分钟又说:“你挺小就搬走了吧?”

  “对,我搬走的时候九岁。”林以然回答说。

  林以然还记得那年邱行刚上初中,学习很好,邱叔叔给他买了游戏机和滑板,邱行喜欢踢球,经常抱着足球回来。

  按照这样的成长轨迹,邱行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。

  林以然看着他,小心地问:“邱叔叔还好吗?”

  邱行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:“死了。”

  林以然惊讶地眨了眨眼,过了几秒又轻声问:“那……方姨呢?”

  邱行胳膊搭在车窗边沿,看着前面说:“疯了。”

  猫和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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